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尖銳的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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尖銳的刺

“心月她怎麽樣了?”老李問道。

李嬸擺了下頭,小聲地說:“還是那樣,不肯吃不肯睡,問什麽答什麽,一點兒精神都沒有。”

“哎……”老李常常地哀嘆一聲,“我去看看她。”

“好。”

康心月慶幸還有個棲身之所可以讓她肆無忌憚地沈淪,她當然埋怨自己這副頹敗的樣子,可是又能怎麽樣呢?沒了父親,那麽她所做的一切又有什麽意義?

房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推開,康心月望過去,瞧見李叔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,她正襟危坐,稍稍收整了臉上失落的神情。

“李叔……”她小聲地叫,嗓音略帶沙啞。

“我知道你心情肯定是不好,”老李拉出書桌的椅子坐下,“我也明白這種時候說什麽話都沒用。”

“可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這樣。”

“無論這些話對你有用還是沒用,我都想講,人死不能覆生,活著的人沒有別的選擇,一定要足夠堅強。”

“我想康總也會這麽想,你要知道,一直以來,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。”

康心月眼眶又紅了一圈,她努緊眉,咬著牙哽咽地說:“要是放下不下,他就不會這麽做了……”

“但你不能說康總心裏沒有你。”老李糾正她。

“可他還是……不要我了。”康心月越說越小聲,最後她埋下頭去,悄悄地流下兩行滾燙的淚水。

“不……”老李搖了搖頭,“你不能這麽誤解他。”

“心月,在事情真正的結果沒出前,不要先急著下結論。”

“我們誰也不曉得康總到底是怎麽想的。”

康心月輕輕抽泣兩聲。

“他從不肯……不肯跟我講什麽……”

她一邊說一邊擡手抹去眼淚,可越抹越多。

“是我的問題……”康心月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胸口,“如果我以前沒那麽貪玩,也許他會考慮跟我講些什麽的。”

只怪她原來太像個紈絝不懂事的小孩子。

“讓我們耐心地等待調查結果,好嗎?”老李勸誡著。

出了這樣的事情,有關部門當然會成立專門的小組調查其中的隱情,從醫院回來那天他們就開始著手了。

“李叔,什麽時候會有結果?”如今,也就只有父親的事情能讓康心月激動起來。

“暫時還不清楚,估計是要好一段時間的,”老李伸手按按她的肩膀,又勸道,“但我清楚你要是再不吃飯不睡覺,就算有結果,你能撐得到那時候嗎?”

康心月望望他,隨即羞愧地低下頭去。

“讓你們擔心了……對不起。”

“說這些幹什麽?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說過,把這兒當自己家,不嫌棄的話,把我們當你的親人!想吃什麽,我讓你嬸給你做,或者我去給你買。”

一股熱意翻湧上心頭,康心月幾乎就要被這樣的力量掀翻,她擺了擺頭,說:“都可以,不用太麻煩了。”

她怎麽能忽略掉,這世界上還有別人是關心她的。

“好。”

一連串的變故致使生活發生很大的變化,剛步入正軌的工作告吹,康心月花了許多精力和時間跟包雪和李穗穗講述了最近發生的事情。

包雪真的坐不住了,她說她要回國,立刻馬上。

怎麽勸也勸不住。

最後兩人各退一步,說等包雪完成期末測試再回來。

4月。

草長鶯飛,城市完全褪去冬日的黯淡,迎來鮮艷的色彩與生機勃勃的花草,薄薄的外套足夠合適。

不過還是冷。

康心月總覺得這個難捱的寒冬還沒過去,她好像被困在2月份的閑靜,冷風呼嘯,冰雪環繞。

後事總是要辦的。

在屍檢完成並確定沒什麽異常後,一竅不通的康心月在老李的帶領下一步一步地走著程序。

將父親送離這個世界的程序。

火化時,強忍悲傷的康心月又忍不住了,她捂著臉,無聲地哭泣。

數不清有多少次痛哭流涕,她只曉得,她永遠沒父親了。

又是註定難熬的一段時間。

康心月沒什麽動力,在強打精神完成父親的後事後,她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感,似乎做什麽都提不上勁來。

要不是李叔和李嬸盯著,她大概會連飯都忘記吃的。

她有去問過調查的進度,回答是正在進行中。

遙遙無期。

……

平靜被敲壞。

像冬天落下的第一場雪,春天融化的第一塊冰。

大概是4月中旬的樣子,碌碌無為的康心月接到一通來自醫院的電話,那是李穗穗常去產檢的醫院。

她料想可能是李穗穗出了什麽事。

只是近來她實在是疏忽了她。

護士告訴她說李穗穗今早羊水破了,是鄰居發現將她送到醫院的,因為緊急聯系人留的是她的號碼,所以這才把電話打了過來。

知道李穗穗出了事,康心月馬上答應說會立刻趕來。

她來不及收拾,只跟李叔說了聲有急事就匆匆離開了。

路上有點堵,等康心月到的時候,李穗穗已經進產房了,不知道裏面情況怎麽樣……站在手術室外,她有種莫名的壓力,心慌得沒了章法。

她害怕等待,更害怕不想要的結果出現。

而最近,這般磨人的等待將她牢牢捆住,勢必要把她挫骨揚灰。

“呼……”康心月不斷地在走廊裏來回奔走,不知道走了好多趟,手術室還是沒什麽動靜,“穗穗……”

康心月無助地念叨著她的名字。

呼吸在她努力的調整下慢慢平靜下來。

“噠噠噠——”

產房的門打開,從裏面幾乎算是小跑出來的護士,厚厚的口罩遮住神色,可康心月還是從她們的動作裏讀到一絲不對勁。

“產婦大出血,”女護士講得很快,“你是李穗穗的家屬嗎?”

康心月嚇得一激靈,她急忙回答:“我……我是她的緊急聯系人!我們不是親屬……關系,但……”

“產婦急需輸血,我已經聯系血庫了,你快去辦手續吧。”女護士打斷她。

“啊,好!”

康心月沒給自己緩神的時間,在得到指令後就快速跑開了,這時她還能有什麽別樣的思考呢?

毫不猶豫將所有積蓄交了進去,她只祈望李穗穗沒事。

結果是幸運的。

母子平安。

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,康心月的心臟才真正有了一點點輕松,那些慌亂築成的監牢瞬間崩塌。

就是李穗穗身體很虛弱,現在還在重癥病房裏觀察,孩子倒是健康,由護士帶去處理了,說一會兒就送回來。

很快,孩子就交到了康心月手上,小小的一只,抱在懷裏輕得像一片羽毛,她不敢用勁,生怕這小不點被嚇醒。

在帶孩子方面零經驗的康心月手足無措,幸好醫院裏的護士人都很好,平時她不在的時候都會幫忙帶孩子。

也就幾天的時間,孩子長開了,白白嫩嫩的,像湖裏剛撈上來的嫩藕。

康心月越瞧越順眼,根本已經忘記這孩子與賀成欽還有一半的關系,就算她意識到又怎樣,穗穗跟她講過,這孩子是她一個人的。

是,這孩子是她一個人的。

唯一還叫人擔心的是李穗穗,她還在重癥病房裏,聽護士講情況是穩定的,如果能保持下去,過幾天就轉普通病房了。

還有個好消息。

包雪回來了。

她飛機剛落地就打電話過來了。

在歷經如此多變故後的康心月也想在第一時間見到好友,可是她得看著這個乖巧的孩子,只好請求包雪能來醫院這邊。

關於李穗穗的事情都告訴她了。

包雪是個講理的人,得知李穗穗的經歷,對這可憐的女人更多的是同情。

就是有一點,她不理解為什麽康心月那麽費心費力地守著賀成欽的小孩,根本沒理由嘛……

“哇……”包雪望著軟乎乎的嬰孩,她伸手去逗他,手指被緊緊地抓住,“好可愛啊。”

她也淪陷了,淪陷在這孩子嫩嫩的小手上。

“他叫什麽名字啊?”包雪好奇地問。

康心月哎呀了一聲,說:“是呀,還沒起名呢,穗穗之前說讓我幫忙,我還沒來得及想呢,不知道她有主意了沒有。”

“她怎麽樣了?”包雪又問。

“還在觀察,不過醫生說問題不大。”康心月回答。

包雪點點頭,然後朝病房外看了一眼,說:“外面天氣不錯,太陽好,我們去逛逛吧,正好一起吃個下午飯。”

“好,那我給孩子找個薄毯。”康心月沒理由不答應。

“你呦,”包雪忍不住打趣,“現在都會帶孩子了!”

“有什麽辦法?”康心月找了個袋子將一些必備品裝進去,“穗穗這個樣子,我不幫忙還能怎麽辦啊。”

“袋子給我吧。”包雪朝她伸手,示意將雜物都交給她。

身邊有好友的陪伴是完全不一樣的,康心月的心情也好了許多,兩人在醫院附近先找了個奶茶店,包雪忙前忙後地點單拿東西。

最後才能坐下好好聊天。

“你瘦了好多……”包雪第一句話就是這個,本來她也不胖,這會這麽一瘦,人都有點脫相了。

可論誰遭遇這麽多變故還能完好呢?她夠堅強的了,想到她無助的模樣,包雪止不住有些難受起來。

上天太殘忍了。

康心月見好友擰著眉,一副嚴厲又心疼的模樣,她眨眨眼,回道:“最近是有點累。”

包雪幫她插好吸管,又說:“抱累了吧,要不把孩子給我抱會,你休息休息也好。”

“也好。”康心月笑道。

“那麽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?”包雪詢問。

康心月狠狠喝下一口奶茶,最近幾天穗穗家醫院來回地跑,她屬實是沒時間吃什麽飯,肚子總覺得空空的,不過忙碌沖淡了憂傷,她的情緒恢覆了許多,只不過,父親永遠離去的事情在她心間化成了一根尖銳的刺。

疼。

這股疼痛連綿不斷,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這個可怕冰冷的真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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